第四章 决定
“尹千觞,这些年我待你如同知己。你真的要同我动手吗?”欧阳少恭从桐木琴上抚出的一道道音韵变成道道黄色的灵力,抵住了千觞的重剑。
重剑被黄色的灵力托扶着,无论千觞再怎么用力,都无法下移半寸。-
僵持之中,往日相处的点滴回荡在尹千觞的脑海中,挥之不去。
“我在你屋中看过一本书,上面写道‘醉饮千觞不知愁’,就叫我尹千觞吧。”
“我尹千觞若不信你欧阳少恭,还信何人?”
“恕我驽钝,不知今日所见之事,到底是医者之道还是少恭之道?千觞告辞。”
“少恭,这个人好像病的很深,怎么办?”
“少恭!”“少恭!”
“欧阳少恭!”尹千觞将剑后撤,后跳一步,双手握剑,挥舞重剑抵挡欧阳少恭的音韵。
欧阳少恭身体微微前倾,手下的琴声由慢至快,愈演愈疾,灵力渐渐密集成网,网住了挣扎着的尹千觞。尹千觞将重剑高高举起,复又劈下,斩断了灵力之网,又左抡重剑,向欧阳少恭劈去。
欧阳少恭左手轻拍桌面,桐木琴上翻抵住劈来的重剑。右手捻了个发诀向尹千觞击去。尹千觞飞出数丈,倒地,嘴角溢出了鲜血。
“你的武功居然……”
“千觞,与你这么多年的情谊,我也不忍心下重手,留你一命下山去吧。” 欧阳少恭走向倒在数丈外的尹千觞,低头看了看他,叹道“走吧千觞,回到你的红尘江湖去,我们永不相见。”
语毕,欧阳少恭大步向前走去,徒留发愣的尹千觞与一地狼藉。
“丹芷长老,这人……”元勿从黑暗中闪出。
“不必理会,随他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
“何以飘零去,何以少团栾,何以别离久,何以不得安。自是天命啊。”欧阳少恭抬头望天,却只见圆月高悬。青玉坛上层由灵力控制,是终年不变的永夜,如常的景色,不知为何却在今日显得有些许凄清。
“广陌,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?快随我等回幽都。”
“长老?”
“巫咸大人,跟我们回幽都。这些年,你受歹人利用,女娲大人必会既往不咎的。但守护焚寂是我族的责任,作为巫咸,你义不容辞!”
“责任?”
正下山的尹千觞却碰上了幽都的长老,然而欧阳少恭的音容相貌却仍旧挥之不去。他记得那天的夜格外的幽深,风格外的大,欧阳少恭饮下几坛酒后,突然站起,冷笑道“藐视礼法,天理难容,我偏要逆天行事。”
“我随你们回幽都,不过还请两位长老,与我一同去找晴雪和云溪,守护焚寂阻止欧阳少恭才是。”尹千觞回了回神,接过长老递来的法杖。这是巫咸的法杖,其实很轻,他却感觉沉甸甸的,比用惯了的重剑还要沉上几分。
“现在,我是风广陌。”他对自己说。
琴川。
天墉城大弟子陵越、掌教真人之女芙蕖、剑侍红玉,幽都巫咸风广陌、灵女风晴雪、二位长老,方兰生、襄铃齐聚一堂。
“少恭带走了全琴川的焦冥。怕是要去重建蓬莱。”百里屠苏跨入厅堂。
“苏苏你回来了?”风晴雪迎了上去,“封印解开了,现在感觉怎么样?”
“我没事,你不用担心。”百里屠苏握了握风晴雪的手,以示安慰。
“少恭与屠苏之约就在明日,今夜大家好好休息。明早启程。”
“陵越少侠,明日一战必会引发海啸,危及海滨百姓。可否请天墉城众弟子明日做好防范工作?”风广陌略显担忧的问。
“这是自然。巫咸不必担心。”
“我总觉得少恭还能回头。少恭与我同是太子长琴的一半仙灵,只是巽芳逝去后,他的执念太深了而已。”百里屠苏说。
风广陌摸了摸腰间的木酒桶,却发现已经不在了,他对百里屠苏说“不,欧阳少恭与你不同。他在世间千万年,次次渡魂,受够了难以承受的苦难和痛苦。被身边的人视为异类,他看着好友亲人一个个离他而去,世世寡亲缘情缘。巽芳的死,蓬莱的毁灭,他执念之深,恐难以回头。”
“不说这些了,大家都好好休息吧。”红玉站起来,催促大家回房歇息。
蓬莱。
穿过雷云之海的重重迷雾,迈入欧阳少恭重建的蓬莱。不复废墟的模样,但依旧毫无生气。破过各类阵法,众人终于来到了蓬莱中央的宫殿。
欧阳少恭一身似火红衣,立于正殿上方,俯视着芸芸众生的姿态。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寒芒,嘴角挂着轻蔑的微笑。
“屠苏,你终于来了。咦,千觞,哦不,现在是巫咸,你怎么也来了?还有晴雪、小兰、襄铃。你们都来了,是想在蓬莱永远陪伴着我吗?”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极大的乐事一般,展颜一笑。
“你为了太子长琴的半魂,屠我族人,毁我家园也就罢了。而琴川之人待你不薄,如今你为什么要将他们尽数化为焦冥?”百里屠苏质问道。
“只有这样,才能得到永恒。我只要将那些我曾经爱过的、恨过的,留在我的身边,成为我记忆中的坐标,也就足够了。”
“不会说话,没有笑容,一个完全由你操控的国度,就是你想要的?你怎么能够这么对待你的朋友?你怎么这么残忍?”风晴雪向前迈一步,与百里屠苏并肩。
“残忍?哼,你们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残忍。这数千年来,我经历了漫长的岁月,承受了一世世的孤寂与痛苦,就在我仙灵即将耗尽的时候,我遇到了巽芳。可是,你看看现在的蓬莱!不过,蓬莱废墟马上就要重现当日的辉煌,此乃我心中亘古以久的夙愿。”
“欧阳少恭!你明知道撕裂空间会引起海上大灾,这样会害死多少人。”方兰生恨恨的望着欧阳少恭。这个昔日故友,谦柔温文的妙手神医,就这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,生杀予夺,视性命如蝼蚁。
“此言差矣,我只是想重修故土。拳拳心意,又怎么能说是害人呢,你不如抬头问问苍天,一场天灾,就要带去多少无辜人的性命。一句天上刑罚,又要改变多少人生生世世的命运。数千年来,我亦是痛心疾首,所以我才要将蓬莱建立成一个永世无忧的乐土。”
“你以一己之力,操控别人的命运,与你口中的天命,”风广陌拄着法杖,一字一顿,“又有何不同?”
“有何不同……?有何不同……?”